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蕭斯達高維契 | 第五交響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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曲目

蕭斯達高維契(1906–1975)

D小調第五交響曲,op. 47

- 中板

- 小快板

- 最緩板

- 不太快的快板

 

下載樂曲剖析

 

作曲家

1936年,蕭斯達高維契經歷了一番可怕的折磨。在此之前,他都一帆風順:歌劇《姆欽斯克縣的麥克白夫人》(1934)在世界各地都非常成功,在俄羅斯也已搬演了差不多兩年。忽然在1936年某天,他打開手上的國營報章《真理報》,卻赫然讀到一篇強烈譴責他和這齣歌劇的文章。文章雖然沒有署名,但明顯代表了蘇聯偉大的「領袖與導師」史太林本人的見解;文章末句還寫道:「事情最後可能很糟」,更令人不寒而慄。在這個黑暗時代,許多藝壇名人都已被拘捕、甚或不知所終,蕭斯達高維契很清楚也許下一個就是自己。

 

背景

面對危機時,蕭斯達高維契多數寄情創作,希望藉此自救。首先,他以紀念俄羅斯最偉大詩人普希金逝世百週年為藉口,創作了《四首根據普希金詩作寫成的浪漫曲》,當中數處明顯是「第五交響曲」的先聲;到了1937年初,他就動筆寫作「第五」。表面看來,寫這首樂曲實在難比登天,根本與走鋼線無異。當局顯然希望他表現出悔意:《姆欽斯克縣的麥克白夫人》既「反人民」,又充滿「現代派的扭曲」,當權者要見到他唾棄這種作法。新的交響曲必須樂觀積極,明白指出史太林的共產主義天堂確實是美麗新世界,同時音樂語言也必須平易近人。可是蕭斯達高維契為人梗直,這種出賣靈魂的勾當他委實幹不來。那麼有沒有辦法讓他既能對知音人講出真相,但同時說服當權者他已經學乖了?

 

無論如何,有關「第五交響曲」含義的論爭一直十分熱烈。到了1979年,《證言》的出版更令論爭火上加油──該書由俄羅斯音樂學者科高夫筆錄及整理,聲稱是蕭斯達高維契的回憶錄。「第五交響曲」終樂章看似樂觀積極,但書中有段相關文字卻十分矚目:

 

我想,人人都很清楚「第五」裡到底發生了甚麼事。歡欣是迫出來的,是在脅逼下製造出來的,像穆索斯基的歌劇《鮑里斯.戈杜諾夫》那樣。就像有人一邊舉棍打你,一邊說「你得要歡欣,你得要歡欣」;然後你顫巍巍地站起來,口中也唸唸有詞:「我們得要歡欣,我們得要歡欣」。

 

「第五交響曲」結尾像雷鳴般轟動,非常有力;《證言》形容那是「無法彌補的悲劇」。當然,「第五」的確可以這樣理解:結尾轟隆作響的大調號角曲和鼓聲形同「最後一擊」,但象徵的並非勝利,而是震耳欲聾的諷刺。可是「最後一擊」出現之前,作曲家卻清楚明白地引用第一首《普希金浪漫曲》(「重生」)的片段──那就與「諷刺」的詮釋不太吻合了。普希金說過,真正的藝術經得起壓迫、經得起粗暴破壞,繼續流傳後世。蕭斯達高維契這時會不會已經明白,即使他本人(也就是創作者)挺不過去,但這首新作會像普希金詩中的傑出藝術品一樣,經得起最猛烈的攻擊?這樣也至少是種勝利。

 

如果蕭斯達高維契真是刻意賭一把,那麼他成功了。當權者對「第五」清楚表示讚許;樂曲在列寧格勒首演時,觀眾也非常受落,鼓掌喝采達半小時之久。不過,雖然艾力薩・托爾斯泰(大力支持史太林的文壇人物)也稱讚蕭斯達高維契,認為樂曲刻劃了一個洗心革面、從「心理危機」中站起來的藝術家,但其他人卻認為樂曲的悲劇張力始終未解決:作品所流露的悲痛之情實在太強烈,不論結尾如何有力、如何洋洋得意也無法排解。

 

音樂

整體來說,「第五交響曲」的確像常見的浪漫歷程一樣,始於黑暗,止於光明:由痛苦、孤寂和暴烈的小調樂段,走進歡欣的大調樂段,就像貝多芬名作「第五交響曲」一樣(蘇聯當局對「貝五」推崇備至,將樂曲奉為體現革命理想的音樂作品)。可是在貝多芬手上,「希望」在樂曲出現的時間早些;但蕭斯達高維契卻長時間與「希望」保持距離。第一樂章嚴厲而引人注意的開端,不久就被伴奏疏落、哀傷抒情的樂段取代;接著是優美的第二主題(弦樂及豎琴),兩者都非常溫柔,而且帶著深深的愁緒。鋼琴加入時,深沉而恍如金屬的低音響起,很令人吃驚;然後是速度較快、也越來越焦慮的中段。較早前哀傷抒情的氣氛,現在被銅管和敲擊樂狠狠地改頭換面。情感在高潮得到宣洩後,第二主題重現;這次重現初時還比較輕盈,後來漸漸被陰影籠罩。可是樂章結尾卻也充滿詩意:小提琴獨奏悲傷淒楚,輕柔的銅管與定音鼓帶來不祥預感,還有詭異的鋼片琴像玩具一樣叮叮作響。

 

蕭斯達高維契不時靠幽默感挺過最可怕的歲月;現在幽默感在第二樂章裡也舉足輕重:樂章開端粗魯莽撞,號角曲既有軍樂風範但同時語帶嘲弄,往後的小提琴獨奏卻像喝醉酒似的,非常滑稽。然而隨後的第三樂章卻包含了全曲最傷感的樂段。樂章只採用了木管、弦樂、豎琴和有固定音高敲擊樂(銅管全都默不作聲),不時流露出哀傷、孤寂的情懷:先是開端優美的弦樂輓歌,及後樂章中段多個木管樂獨奏段,孤單、綿長,配合疏落的伴奏,淒清之感尤其強烈。

 

〈最緩板〉結束時,豎琴和鋼片琴那鐘聲似的輕柔聲音,沒錯好像帶來了片刻安寧,可是卻一下子被終樂章開端的銅管樂劃破:是興高采烈,還是飽受壓迫?某程度上視乎演奏方式而定;但高潮時刻那激動人心的鑼鳴,還有定音鼓沉重而不協和的鼓聲,顯然象徵了某種危機。音樂越來越發人深省;接著就是上文提過的引用手法──也就是由豎琴奏出的反覆音型,選自《普希金浪漫曲》第一首。至少有一刻,黎明似乎真的來臨了。不過隨之而來的,卻是幾經辛苦才能營造的漸強,還有看來興高采烈的號角曲與隆隆鼓聲。是勝利?是悲劇?還是兩者兼而有之?蕭斯達高維契精通「模棱兩可」之道,因此解讀他的方式也不限於一種──只是無論用甚麼方式解讀,都同樣令人不安。

 

樂曲剖析由Stephen Johnson撰寫,鄭曉彤翻譯

 

表演者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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